郝诺看了一圈,见没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,水漉漉的眸子看向醒之,怯生生的说道:“我一个人坐着,其实也不是很无聊……”

“你!……”醒之咬了咬牙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,却又拿眼前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毫无办法,醒之停了停,瞟了眼郝诺面前歪歪斜斜不成模样的扁食,甜甜笑道:“好!那你就坐着吧,反正你也包了几个,到时候我们吃扁食,你就喝片汤吧!”

“醒之不要嘛……不要老欺负诺儿……”郝诺皱了皱眉头,见诸葛宜和自己的师兄丝毫不打算帮自己说话,顿时气短了不少,他伸出满是面粉的手捏住醒之的衣袖,低声道:“醒之也没有包,一直在压片,醒之是不是也要跟着诺儿一起喝片汤?”

醒之顿时哑口无言,连悦连雪‘扑哧’笑出声来,诸葛宜虽然垂着头,脸上的笑意隐隐可见,凤澈抬起头来,眉宇间的阴郁淡去了不少,他看了眼郝诺可怜兮兮的模样:“我很多,一起吃。”

“好呀好呀。”郝诺扫了一眼凤澈面前整齐的扁食,顿时喜笑颜开:“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!”

诸葛宜清咳了一声,狠狠的瞪了郝诺一眼,郝诺即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连忙捂住了嘴。凤澈感到自己的唐突,有些尴尬的垂下头,顿了顿:“我不是个好人……”声音轻轻浅浅似是在说给众人听,又似是在自言自语。

节庆的喜悦和谐轻松的氛围,好像在瞬时凝固了下来,醒之看向凤澈,只见他像往日那般风轻云淡的垂着眼眸,羽扇般的睫毛将他那双清清淡淡的凤眸全部遮盖,可那轻轻颤动的极快的频率,依然诉说着他内心的忐忑。

凤澈虽已年近四十,可莹白如玉的脸上丝毫不显半分老态,甚至最易衰老的眼角也不见一丝一毫的细纹。此次上山时他受伤颇重,脚筋被人用利器生生的挑断,身上大小伤口无数,虽在小望山将养了月余,可脸色依然呈现病态的苍白,但是这依然不折损他半点的气度与風采,那浅白的肤色让他显得更加的不食烟火。

醒之清澈如水的眼眸凝视着凤澈的侧脸,许久许久,微微笑道:“前辈说的不对,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坏之分,便是醒之这般的稚龄也不能肯定的说自己这一生一直都在做好事。”

醒之目光坚韧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凤澈对视着,语气更加坚定的说道:“这一生,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,人和人选择的道路不同,自然不会走到一条道上去。和你同道的人自然认为你是好人,可与你背道而驰的那些人却认为你罪大恶极。前辈终其半生坚持自己所认为对的事,不得不让人敬佩。”

凤澈凤眸微微闪动着光亮,醒之的声音越来越轻:“这些年,前辈一直做的很好,真的很好。前辈没有辜负过任何人,所以也不必为任何事内疚,更不必追忆过往。人生在世,若白驹之过隙,一驰而过。前辈已为别人蹉跎了半生,此时虽然不算太早,可也不算太晚,前辈是时候放下曾经,该为自己活上几年了。”

凤澈的呼吸似乎停了,身上的气息比让日还要浅淡温润,那双柔和的凤眸宛如被泉水洗过般,清澈剔透,他只觉得心裏软软绵绵的,似乎能掐出水来了,好像那多年的坚持和背负的难以喘息的枷锁,在一席话间豁然崩塌。可心田在瞬间又被种说不出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,那一直压抑的呼吸似乎顺畅,那身上一道道的伤痕已不再隐隐作痛。

凤澈的心柔软成一片,胸口又酸又涩。多年的隐忍,不能与人言的苦衷委屈,似乎在这人的一个眼神间被看了个明白理解了个透彻。那双清清浅浅的凤眸中的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,逐渐的逐渐的凝聚成水滴,他只感觉眼睛涨涨的又热热的,不知过了多久,他薄唇微启:“谢谢你……”话音落,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,落在手中的面粉中,摔了个粉碎。短短的三个字,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中有那说不出道不尽的激动、感激与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
醒之半垂着眼眸,让人看不出心思,许久,她抬头眯着眼深吸一口气,浅浅笑道:“今日能一起过节,便是一家人,不必如此客气。前辈能想通自然是最好,若还想不通,就住在小望山上等到想通为止,反正我小望山多的是地方,醒之可保证任何人不会叨扰到前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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