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迟玖所说,他第一次听见于秋这个名字,还是在四年前。当时不比现在,魔教的根还扎得极稳,即便偶有动荡,那也是内部的事情,不难解决。在那个时候,即便强大如武林盟,也是断然不敢轻易挑衅的。
可这都是外人眼中的样子。
事实上,当时的魔教正经历着一次最为严重的内乱。
魔教之中,除却少主莫林,副少主莫辞,权力最大的,便就是左右双护法了。可也就是那个时候,左护法杨鸣叛出魔教,带着教中机密投入了武林盟一派,致使原本稳定的局面生出动荡。
当时的老教主怒不可遏,少主莫林自请追查此事,领了命之后,次日便动身离去。
这桩任务并不容易,他却完成得极快,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将杨鸣抓捕回来。然而,抓住了人,却没追得回那些信息。更为重要的是,杨鸣在叛逃之时,带走了魔教地图和一把密室钥匙。
魔教之中,哪怕是最为简单的一条路,相对于外边而言,机关都是很复杂的了。他们无意扰人,也并不愿意多被打扰,长期以来,可以说是佔着地势和机关的优势,以此规避外人,使其不敢进攻。
可想而知,若是这个优势被破,后果该有多么的不堪设想。
“这个和于秋有什么关系?”花兮听了冗长的一段描述之后,不免乏味。
迟玖道:“便是因为这样,教主才会认识于秋姑娘。”
“哦?”
迟玖道:“前教主……或者说,当时还是少主的前教主,他心底愤愤,又实在放心不下,于是再一次亲自出去追踪调查。那时也不知他是遇见了什么危险,听他说来,自己似乎是被一位姑娘救下的……”
“是于秋?”
“对。”
“于秋就是喜欢管这种闲事。”花兮撇撇嘴,浑然不想,当年的妖兽战场之上,她也是于秋管过的一桩闲事,“然后呢?”
迟玖停了停:“我教虽声名狼藉,自古也因所习武功路数不符常规而被人误解,但教中之人却不无赤诚。受了这样的救命之恩,少主自然是感激的。”他一叹,“中间的细节我不可知,只知道,后来,少主与于秋姑娘两心相属。要说的话,我同少主自幼一起长大,虽是主仆,不敢逾越,心境上却更像兄弟。当时,我也是很为少主高兴的。”
花兮停了停:“那再后来……”
迟玖一叹:“后来,少主亲眼见到于秋姑娘将地图交给了武林盟的人。”
从上一句到这一句的转变太大,大得花兮都不由得莫名。
“你说什么?!”她很快又道,“这中间定是有误会的!”
迟玖不语,沉默良久。
“这中间有没有误会,我一个外人,实在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老教主在那次围攻之中死去,少主不久回来继承了教主之位,再后来……”
“再后来,他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?”
“不,再后来,教主整顿完魔教之后,又去找了于秋姑娘。”迟玖怔怔地望向远天,“那时候我虽然有些意见,也和教主提过,让他别去,但他从来执拗,不肯听劝,不止不听,还和我大打出手,我被他重伤,心下有气,便只看着他离开……倘若能够回到过去,我就是死了,也不会让教主走的。说起来,花兮姑娘,你知道吗?教主真是个厉害的人物。当时的魔教,说是空有其表、被蚀成虚壳也不为过。教主劳心许久,夜不能眠,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到,人便迅速憔悴下去。可教主被誉为奇才,也不是徒有虚名的。”
花兮接道:“他把魔教整顿好,去找了她,然后呢?”
迟玖别过头去:“没有然后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没有然后了。”迟玖的神色不明,“教主出去之后,没再回来。他死在了武林盟,我不知道当时具体情况如何,只听说,他是因为于秋姑娘才会……”
花兮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震惊了。可震惊之后,她又想到一件事。
“对了,你说莫辞在当时是副少主,方才用的称呼,也是前教主……那么,现在的教主,是莫辞?”
迟玖顿了顿:“不是。现在的魔教,没有教主。虽然我教与外边从来不通消息,但到底都在武林之中,哪能没几个眼线呢?只是,前任教主离开之后,那些人再没得到过我们的消息,我想,他们便是因为几年前我教元气大伤,加上如今毫无消息,才会有‘讨伐异教’这个动作。也正是如此,在姑娘出现时,那些人才会误以为魔教新一任教主,竟是个女子。”
是啊,就是这样,她才会被他们误以为是魔教教主。否则的话,不论如何,哪怕他们手上有一点儿关于此事的消息,都不该生出这样的误会。
花兮听着,忽然觉得有些奇怪。她在成为一界之主之前,也曾是魔界一员,经历了这两重身份的转变,她比谁都清楚,一个团体没有个“头儿”,牵系有多大。而魔教,这样大的一个组织,说到牵系,也绝不可能小得了。
“为什么你们宁愿空着教主之位,都不考虑莫辞?”
迟玖道:“前教主是因于秋姑娘而死,这个消息,是副少主传回来的。他说自己是亲眼所见。”说完又皱起眉头,“可这件事,实在太过蹊跷。副少主并不是心思简单的人,那番话却多有漏洞,因此……”
“因此,你们怀疑,他……”
迟玖打断她:“并不是怀疑,又或者说,与此事虽有干系,但也不大。”毕竟是教内秘闻,他也不愿就此多说,只一语带过,“不过长老们多有考虑,觉得不适合罢了。”
而这时候,花兮又抓住一点:“倘若真是于秋杀了莫林,你不会是这样的语气,也不会来找我问与于秋相关的东西。这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?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
“照你所说,于秋一直到那时候都是无事的。可你不会看不出来,她现在是什么样子。你说,她变成这样,是不是同这件事有关系?她是不是……”
迟玖刚要开口,却不妨花兮身后传来一个声音。那个声音很是虚弱,却比任何响动都更震耳朵。
“你在问他什么?不是说不好奇了?”
花兮一怔,回头:“于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