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方这才疑惑地正过身,语气开始略带排斥:“你有什么事就快……”话还没有说完,尾部的“说”字被硬生生地挡过去。

“我猜得到你不欢迎我的原因,肯定是跟杨……”她有点生涩地转换句型,太久没有叫那个词,但是在这样的谈话中一定要明确了关系,“是跟我妈妈有关吧。”

林向南仰起没有血色的脸,望着黑色优质地板的台阶上那个冷若冰霜的,名叫井昔的男孩子,眼神固执又有暗藏不住的悲伤。

“可是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,你失去了什么呢?也许你失去了你认为的完整家庭。我不知道到底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,但我不一样如此吗?那是父母的决定。我来到这裏,明知道寄人篱下,又没有任何办法,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。而且,我并没有不自量力,因为你家里有钱就马上觉得自己是个千金小姐,所以你可以继续讨厌我不想与我相处,这是你的家。我只是想你明白,如果说失去的话,在这裏唯一我可以依靠的人,在大概十年前进到你家已经成为你的妈妈了。”

不是这样吗?

事实一点都没有错啊。

林向南的话音刚落,头就开始痛,连带着剧烈的耳鸣。她隐约看着井昔的嘴角扯了一下。

只是一瞬间,她的身体像蒸汽般涌出水珠一般的汗滴,吸附在内衣和柔软的衬衣上,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。

此刻的景昔没有理会她,目光惯性地游离,没有注意到林向南的异样。当他将目光锁在她身上时,还来不及讲话,只见一个人影晃了晃后便快速倾斜下去,应声倒地。

林向南的手肘撑在被一圈灰色包裹的白色课桌上,不经意露出在手腕上泛紫的伤痕,有着一圈类似擦过碘酒的黄色,随着时间已经变淡。太阳穴的部位还是有点不舒服,水土不服的关系。她低着头看课间时刚刚从图书室取来的课本,书面上没有任何摩擦过的痕迹,不用很仔细就能闻到漂浮着的,属于印刷机里的油墨味道。

而身边传来的,属于黑色制服、红色格子裙女生的一系列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
这是她来到D中的第一天,来到北城的第四天。

她没有看到杨芝芝和那个姓景的叔叔。

期间她打过一次电话给林耀华,那时夜已经很深了,在偌大的客厅里,林向南穿着睡裙在黑暗中直直地握着手中的话筒。好像过了很久,嘟嘟声变得急促又归于平静,她跟林耀华说:“爸,我到了,这裏很好,你别担心。”因小时侯就没办法像其他孩子那样对父母撒娇,所以她没有过依赖他人的情感。她对林耀华的情感也是复杂的,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,打麻将,玩扑克,输了钱心情不好就去喝酒,回到家把啤酒瓶和为数不多的杯子、碗扔向她的次数是不计其数,抓着头发问她要打工钱的事情也是数不胜数。

她又隐约听到电话那边“哗啦呼啦”的麻将碰撞声了,恍惚间那个烟雾缭绕的屋子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。果然,林耀华打了个嗝,她好象透过手里雕着花纹的古铜色话筒都闻到了浓烈的酒精味。

他不耐烦地嚷着:“啊,知道了知道了,烦死了。”然后林向南听到空气里有人大声喊“快来呀。”林耀华的声音偏离了话筒,“知道,别催了!”

那句“好,你要注意身体,我会常和你联系”讲出来的时候,对方已经“啪”地挂了电话。

漆黑的夜,在空调温热的气体漂浮下,林向南却感觉裙底有风呼啸吹过,一直贯穿她整个身体,彻骨的冷。

而房子的二楼,位置相对应大厅的某个房间,欧式的房门轻轻开了一个微小的角。在那条直长窄小的缝隙里,异常好看的一只眼睛正紧盯着楼下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,在黑暗中泛着疑惑的光。

林向南望着窗外,嘴角上扬起意味不清的笑。

她没有说谎。杨芝芝除了没有关爱她也没有亏待她。

D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,是与高中合为一体的学校。林向南刚到这裏时连身份证都没有,杨芝芝却联络了最好的学校让她随时可以进。

也可以不再打工赚钱,富家小姐的日子触手可即。

只有她自己清楚,这裏没有任何是属于她的。

林向南在高中部的一年级9班,老师在她进班级前有对她进行简单的谈话,最后告之她放学后去储备室取校服。她很简单的说好,应承会做个天天向上的好学生,忽略了老师眼底的试探测量。

好学生的定义是什么呢?

学习好?遵校规?

她来到D中的第一堂课便是物理,年轻的物理老师透过黑框眼镜看了她一眼,皱了下眉:“你就是新同学?”

她在周遭小声的唏嘘中点头:“我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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