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牛书屋 > 言情美文 > 胭脂马 >

那天下午,柳清野奉了师父的命令,背着石头从隐居的地方一直走到草原的边缘去。他熟悉那路线,因为每次被罚,都是走到那里。那儿是草原和戈壁的交界处,有一棵高大的胡杨树,也许,就是最高大的了,老远就能看见诡谲的枝桠,有的时候,爬上树梢,还可以看到海市蜃楼。

不过这次,他方一走近胡杨树,就突然见到一个维吾尔少年从树梢上跳了下来,气哼哼把腰一叉,向他喊话道:“喂,你来做什么?”

柳清野自从父母反清事败遇难后,就一直同师父在草原流浪,听得懂维吾尔话,见这少年老大不客气的模样,莫名其妙,也用维吾尔话回答道:“怎么?你来得,我就来不得?”

少年把那茶色的眼睛一瞪,显然是发了很大的火,道:“你什么时候都来得,偏偏今天来不得!”

柳清野有些生气,道:“怎么,今天这树你包下了么?”他本不想惹是生非,但是见这维吾尔少年简直蛮不讲理,不由得肝火上升,把背上百来斤的石头往地上重重一放,震得干裂的大地都抖了三抖。

维吾尔少年显然是看出他身手不凡,向后退了两步,但旋即又挺胸上前道:“怎么着!你力气大了不起么?你懂不懂规矩?”

“倒看看是谁不懂规矩!”柳清野怒道,一拳打在石头上,碎屑四散飞溅。

“当然是你!”维吾尔少年怒吼一声,伸了两臂扑了过来。

柳清野原没有料到他会骤然动手,一怔之下,竟被他按着肩膀压在巨石上,撞得后背生疼,这就不由得火冒三丈,左手一抬,将那少年的两手按住,右肘同时就向他的手臂上猛击下去。少年吃疼,身体摇摇晃晃,站立不稳,柳清野就乘机出腿往他下盘一扫,将他放倒在地。

维吾尔少年摔得龇牙咧嘴,却是不肯认输,一瘸一拐站了起来,又挥着拳头来打柳清野。

柳清野轻轻把头一偏闪过他这一击,趁着他收拳不及,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,另一只手照着他大臂上一抓,喝了声“起”,就把这维吾尔少年整个儿抡了起来。他虽有心教训这霸道的小伙子,但又无心伤人,故尔抡起的那一下力道虽猛,摔下去的时候已减到了三成力,只让少年摔了个仰八叉就算了。

那少年吃这一家伙,恐怕落得个眼冒金星,呜哩哇啦用土话咒骂个不歇。

柳清野一时也不晓得他骂的什么,只斥道:“这草原不是你家的,你想称王称霸,就是这下场。”

他说着,看了看天色,虽然还早,可是要走回去,还有一段路,况且,师父交代过,人心难测,朝廷鹰犬遍布天下,让他千万不要显露武功,自己方才这样率性而为,如果叫师父知道了,不知又要如何惩罚了!这样一想,就急忙搓了搓手,准备重新把巨石扛起来。

“臭小子,别跑!”冷不防那维吾尔少年突然一声大喝,灰头土脸地扑上来死死抱住了柳清野的脚,“臭小子,你别跑!还没打完呢!”

柳清野双手抱着巨石,腿脚被这样一拉,立时失了重心,本能地一松手,巨石就直向下坠去——正是衝着维吾尔少年的脑袋。他大惊失色,喝道:“小心!”但已是不及,眼见那少年就要葬身巨石之下,便急中生智,自己向后仰天摔倒,同时就地一滚,拖着那少年离了巨石的威胁。

只不过是一刹那,但是生生死死,已转了好几遭。维吾尔少年险些没了命,柳清野差点儿折了腿,两个人躺在地上,还保持着维吾尔少年抱了柳清野双腿的姿势,却都是面如土色,怔怔不能言。

“谢……谢谢你……”维吾尔少年半晌才回过神来,结结巴巴说。

柳清野摇摇手,师父日日教导他为人要“侠义”,救人于危难是应该的。不过,他指了指自己的腿,道:“你也该放开我了吧?”

维吾尔少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松开了手,又搭讪挠着自己头:“差点儿没命了……嘿嘿,谢谢。”

柳清野拍拍身上的尘土,站起身来。

“等等!”维吾尔少年也一骨碌爬起来,拉住柳清野的袖子道,“你赢了我,还救了我的命,这树我让给你了。”

“让给我?”柳清野莫名其妙,“这树又不是你家的,再说,我也不想要,让给我做什么?”

“不想要你还跟我打?”维吾尔少年更加惊讶,“今天不是你生日?”

“生日?”柳清野哭笑不得,“这树和生日有什么关系?”

“这……”维吾尔少年愣了愣,终于哈哈大笑起来,“啊……不是你生日……误会……误会……呵呵……真是误会……”

柳清野见他一个人傻乐,摇摇头,径自去抱那石头。

可维吾尔少年又拉住了他:“我叫摩勒,误会一场,大家现在做好兄弟吧。”

柳清野愣了愣,微微点了个头,道:“嗯,我叫柳清野。”

“柳——清——野——”摩勒舌头打着卷儿地重复,旋即喜上眉梢,“啊,你是汉人!你们汉人的名字都这样拗口,不过,我喜欢你们汉人,丹鹰小姐的阿妈就是汉人,吴阿姨也是,还有……咱们老爷也经常和汉人来往的……”

柳清野觉得这维吾尔人说话颠三倒四的,再这样同他闲扯下去,一定是要被师父发现的,含混地应了句:“是么?”又去搬那石头。

但摩勒拽着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:“嘿,你知道丹鹰小姐么?她可是咱们草原上第一大美人儿,我今天和你打了一架,其实也是为了她啦!”

“为了她?”柳清野奇怪道,“我又不认识她,怎么扯上关系?”

摩勒嘿嘿笑道:“你是汉人,不知道我们阿勒部的规矩,咱们有个传说,就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,爬上草原上最高大的胡杨树,在海市蜃楼里见到的那个人,就是你命里注定的爱人啦,我今天就满十八岁,在这儿等了大半天,就是想在蜃楼里见丹鹰小姐一面呢!”

柳清野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你们的传说倒也古怪,要是今天没蜃楼,你难道还一辈子不娶媳妇?或者,万一蜃楼里是个男的,你还……”

“呸呸呸!”摩勒连连啐了几口,“你别红口白牙咒我倒霉呀——不过,你咒我我也不怕,我是铁了心一定要看见丹鹰小姐的,白天蜃楼里看不见,晚上我就回去守着她,反正算是我十八岁的时候见着她了。”

柳清野笑了笑,道:“那就祝你好运气吧!”说着,把巨石扛在背上,向回走。

“喂,你力气真大呀!”摩勒在后面叫道,“我在阿勒部里算是第一大力士了,你比我还厉害,一定会有漂亮姑娘看上你的!”

柳清野呆了呆:一个漂亮的姑娘?他从来都没想过。他的生活,充满了读书,习武,还有,反清复明。他也快满十八岁了,别说像摩勒这样有个心上人,却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!他忽然有一点伤心,感觉背上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“哎——”摩勒不晓得他心裏想的什么心思,声音依旧是快活的,“你虽然力气大,但是讲好了,咱们是兄弟,你不可以抢我的丹鹰小姐!”

柳清野在石头下闷声笑笑:“我们汉人说‘朋友妻,不可欺’,我才不会做那么缺德的事情。”

“好,你说的!”摩勒大声嚷嚷道,“我也听丹鹰小姐说过,你们汉人讲究‘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’!我今后娶了丹鹰小姐,一定带了她去看你,叫你见识见识咱们草原的美人儿!”说罢,似乎是心情大好的样子,扯着嗓子唱起歌来:“莽草原,原上马,马背胭脂犹胜花;花映月,月照沙,沙里歌声念我家……”

柳清野听着,一句句,嘹亮,一字字,清晰,一声声,深情。他不由得默默玩味着歌词“马背胭脂犹胜花”,听来就是说的那位美貌的丹鹰小姐了。

他有了一些些好奇,很想转过身去看看沙漠里是不是真的展开了蜃楼,裏面是不是真的有少女。可是他忍住了——师父说过,他们松桥书院的弟子,这一辈子,就是为了驱除鞑虏,光复汉人的江山——其他的事情,唉,阿勒部美好的传说也罢,维吾尔无忧无虑的少年也罢,都和他没有关系。

不过,在走出了百十步之后,柳清野还是回头了。不是因为蜃楼,而是,他听见马蹄声。在这炎热的,空气凝固没有一丝风的午后,马蹄声几乎就是敲击着大地,振振,从他的脚下传来的。

他停下了脚步,转身计算着远处来人的数目——在戈壁扭曲的景物里,一闪,一闪,总有十来匹马吧,由东南边来,顶着烈日,疾驰。

柳清野的血液一刹那凝固,紧接着又沸腾:全是深蓝补服、帽簪红缨的清兵呀!怎么到这裏来了?难道是他和师父的行踪已经暴露?他第一个念头,就是撒腿逃跑,可是,师父说了,满州鞑子杀我同胞,占我江山,应当见一个杀一个,这样跑了,如何是松桥书院弟子的行为?

他就把巨石放下了,大步跑回胡杨树下。

摩勒见他去而复返,问道:“柳清野,你做什么?”

但柳清野却是不答,双目紧紧盯着清兵马队,劲力暗暗运在了拳头上,只等着清兵一靠近,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。

摩勒瞧着他紧张的神色,笑道:“你怎么啦?”推了他两下,却是分毫也推不动的,心下更加奇怪了,道:“你想看蜃楼呀?那就和我一起看嘛!不过——”他望了望远处渐渐逼近的马队,道:“那些人也要看吗?”

柳清野只是不回答,屏息凝神。就见着马队到了近前了,乃是八个兵丁,风尘仆仆,有几个还受了伤,狼狈万状。那为首的一个紫铜色面皮的家伙,瞥了柳清野和摩勒一眼,就哇啦哇啦用满州话叫喊起来。

摩勒拽了拽柳清野的袖子:“喂,他们说什么呢?怎么半个字也听不懂?”

柳清野也不懂满州话,但是他本来已经要出招了,被摩勒这样一拉,竟然拳头没挥出去,不由地有些气恼,将摩勒的手一甩:“不晓得!”

着急之下,也没注意自己这话是汉语讲的。本来他剃头留辫子,难辨满汉,是以那紫铜色面皮的清兵才用满语同他喊话,这下听他言语,就用汉语道:“我们是富察康将军的部下,来这裏同维吾尔十三部族结盟的,刚刚遇到歹徒行刺,翻译官死了,向导也死了,你晓得怎么去他们的部族里吗?”

柳清野骤然听到“富察康”三个字,大惊:这不正是师傅所说,当年率领三千铁骑围剿松桥书院反清志士的罪魁祸首么!自己的父母就是在这一役中牺牲的,如今正是杀父仇人送上门来,分外眼红!

“小兄弟,你晓得么?”

柳清野冷冷一笑,道:“晓得!我晓得怎么送你们上鬼门关!”话音未落,人已拔地而起,“啪”的一掌就拍在马头上,那畜生登时口吐白沫倒了下去。马上紫铜色面皮的清兵也摔了下来。柳清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,就着下落之势一脚踏在他胸口上,这人立时昏死过去。

其余的几个清兵估计不会说汉语,见柳清野突然发难,哇啦哇啦的不晓得在叫些什么。但他们也看出这汉族少年是敌非友,再问什么究竟也是枉然,一个个都跃下了马,呛呛呛拔出腰刀向柳清野攻了上来。

摩勒见这阵仗,吓得傻了眼:“柳清野,你们……你们这是做什么呀?”

“不关你的事!”柳清野劈手去抢砍到自己面前的长刀,但是那人刀法着实精妙,竟是个虚招,一晃而过,自己就抓空了。

“怎么不关我的事了!”摩勒一头向柳清野身后的清兵身上撞去,“你方才救了我,这些家伙是什么人?强盗么?”

“不关你的事!”柳清野再次大喝,一边偏头闪过一击,一边飞起一脚把摩勒踢出圈外,“你回去,别送死!”

摩勒却是个牛脾气,一屁股摔在地上,却嚷嚷道:“丹鹰小姐说过,好兄弟,讲义气!”便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,又闯进圈子来。

柳清野真是暗暗叫苦,自己一人对付七人本来已不轻松,这还有一个添乱的摩勒,可不坏事!正恼火的当儿,感觉耳边劲风呼啸,正是一把长刀砍过来了,慌忙缩脖子躲过,而眼前又是一片刺眼的白光,另一把刀几乎是平贴着他的鼻子削过去的,虽然侥幸闪过了,却也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摩勒根本不晓得柳清野为什么和清兵干上了,口中呜哩哇啦用维吾尔话叫着:“胆敢欺负我摩勒的兄弟!看招!”一把匕首挥得奇快无比,却是毫无章法的,打着什么算什么,皆因他天生力大,几个清兵不留神被他刺到了,也受伤不轻。

柳清野就觑着摩勒直刺一个清兵的当口儿,振臂一纵,在空中翻了个身,一脚踹到那兵丁的面门,乘着他仰天倒下,抄起了他的腰刀,一刀,砍下了他的脑袋。

余下的兵丁哇啦哇啦叫得更响了,摩勒也是吓了一跳:“柳清野,你……你杀人了……”

柳清野自己亦愣了愣:虽然这么些年同师父躲避朝廷鹰犬,但杀人也是头一次。死人的面孔竟这样可怖,他的手都禁不住颤抖了。不过,如师父所说,要叫这些满州鞑子血债血偿,怎么能手软?他当下将长刀当胸一横,道:“不关你的事,这些人都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恶人!”

摩勒愣了愣,一时没有明白过来。但是他忽然指着天边道:“不好了,是沙暴!”

柳清野哪里理会那么多,依旧挥着刀和清兵相斗,那刀舞得水泼不进,他的人也闪转腾挪,转眼间,又伤了数人。

摩勒却在一边焦急地叫道:“柳清野,不好了,沙暴来了!快跑啊!”

柳清野缠斗中如何有功夫回身去看,只隐隐觉得天色陡然暗了下来,背后轰隆隆如同雷霆,果然就是沙暴的前兆了。他心裏不由得大呼不妙,手上招式一慢,立刻感觉前臂火辣辣一疼,被开了一道口子。他只听对面的兵丁大喝一声,长刀照着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了。

柳清野心底一凉:休矣,休矣!却忽然被人推到一边,原是摩勒,呜哩哇啦叫着,一匕首刺中了敌人的手腕。

那个兵丁的长刀登时脱手,怒喝一声,用另一只手一把扼住了摩勒的脖子,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。摩勒力气虽大,但是这兵丁高如铁塔,将他拎在半空中,他手脚无论如何踢打都伤不了敌人。

柳清野右臂血流如注,已无法再战,但是摩勒因他而遇险,他如何不顾?只把牙一咬,换了左手握刀,怒喝一声扑向那兵丁,使足了全身的力气,将一把腰刀直插入他胸腹之间。

一蓬污血喷涌而出,全溅在柳清野的脸上,叫他睁不开眼。他听到耳边狂风呼啸,飞砂走石全都割着他的脸,心知已身在沙暴当中了。

“柳清野,快跑!快跑!”摩勒一把拉住他,“要不就死定了!”

柳清野用袖子把眼睛一擦,依旧什么也看不见,正是昏天黑地了,沙土灰尘直往他口鼻里灌,呼吸都困难。他只知道摩勒正拽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拼命往什么地方拖,钻心的疼痛就从伤口扩散到了全身。

柳清野怀疑自己是死了,因为一切都静悄悄,只有轻微的“噼啪”声。他蒙胧的张开眼睛,看不确,似乎是一个中年妇人慈爱的脸——唉,这不是死了,见到母亲了么?他又昏沉沉睡了过去。

这一下,不知睡了多久,周围不那么安静了,显然是有人在说话。

一个姑娘道:“你说他了得,怎么一下子晕了就不醒呢,我才不信。”

一个少年就道:“真的,是我亲眼看见的,他一个人,把他的仇人都杀了,还能搬起那么大的一块石头,真是厉害!”

正是摩勒的声音。

柳清野支撑起自己的身体,看耀眼的阳光,直叫他头昏。他狠命摇了摇头,才慢慢回忆起,那天摩勒拽着他脱离了险境,一路狂奔到这个维吾尔村庄。扑进摩勒家的土屋里,他就晕倒了,这些天一直都是摩勒的母亲达丽阿妈在照顾自己的。他再细细打量四周,见屋子的门敞开着,门帘掀了一半,阳光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。从那掀开的帘子望望外面,果然是摩勒在外面呢。

只听摩勒道:“丹鹰小姐,我兄弟还病着,等他醒了,我再带他去拜见你,陪你遛马。”

那姑娘,显然就是丹鹰了,声音张扬霸道:“你说他手臂上叫人砍了一下,这就病了许多天,我上次从马上摔下来,胳膊都摔折了也没吭一声——哼,你还敢说他是英雄,我才不信!你叫他出来,有什么本事,使来我看!”

丹鹰大概说着话就已经要进来了,摩勒连忙拦住:“丹鹰小姐,他是病着呢,我几时骗过你?”

丹鹰哼了一声,道:“你骗我?谅你没这个胆子,还不给我让开了,小心我抽你!”说着,竟然真是从腰里抽出一条金灿灿的长鞭,一抖,打得满地尘土飞扬。

柳清野心道,这丹鹰小姐真是个刁蛮霸道的角色,自己这样不露面,若是她真的打起摩勒来,可是自己的不是了。怎么说,摩勒也把自己从沙暴中救了出来,不能给他惹麻烦!

他这样一想,不顾头重脚轻,腾地跳了起来,跨出帐篷道:“摩勒,我好了,谢谢你。”

那土屋外,艳阳高照,摩勒一如初次见面,傻乎乎笑着,而边上的少女丹鹰,穿一身鲜红的衣裙,戴着鲜红的帽子,下面拖出鲜红的头巾,衬得一张脸仿佛牛奶上浮着玫瑰花瓣,薄薄的漆黑的刘海下,倔强而高傲的眉毛微微上挑着,是两道优美的弧线,长睫毛下的一双眼睛,竟然是碧绿色的,摄人心魄。柳清野本来听她说话,有十二万分的讨厌,这时乍一见到,只感觉仿佛在冬天里猛然见了太阳,微醺的,不知要说什么了。

他不知道要说什么,倒是丹鹰先开了口,她绕着柳清野转了一个圈儿,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,道:“你,就是柳清野?摩勒说的大英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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