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奕从销售部钦点的助手是孟绮。

作为初来乍到的空降兵,程奕对本地市场和各种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了解的不足,是他无法回避的弱点,而这恰恰是孟绮的长项。

评估的进展比我预想的更困难,也和我以往的经验完全不同。

我第一次介入这种工作是在给穆彦做助理的时候,在他的强势主导下,几乎没有什么阻力,财务和合同预决算等部门在联合评估中大开绿灯,甚少刁难。现在换到程奕手里,很细微的一个问题也要经过反覆讨论,最令他头痛的是,本该各个部门主动配合他这个副总的工作,事实上,却是他去寻求别人的配合。

这个副总当得比我一个小秘书还郁闷,要面子没面子,要实权没实权。

没有亲眼看到程奕举步维艰的处境之前,谁都会觉得纪远尧对他是不坏的,至少礼数周全。只是这种“润物细无声”的手段,远比针锋相对可怕。

副总经理办公室里,阳光充沛,身后落地窗的遮光帘完全升起。

我坐在程奕身旁,一边听对面的孟绮陈述下轮评估的准备情况,一边翻看之前BR的报告。程奕一直在强调BR的不专业,虽然没有明确表现出倾向性,但从孟绮的陈述里,我感觉她对一家名叫思拓的公司有所倾斜,那也是一个经验和口碑皆属上佳的团队。

程奕问我的看法,我顺着孟绮的话带了过去,不發表意见。

只是BR报告里一栏註释内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

我在纪远尧家里处理的那些数据,并没有在BR的公开报告中出现过,应该是之后的补充。但在这一处修订註释里,我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内容。

程奕问了我几次意见,在具体判断性的问题上,我仔细拿捏着话,没有正面回应,只在一些方式性的问题上给他适度建议,提出有可能被质疑的地方,提醒他尽量严密每个环节。

程奕很谦逊,不时把“很好,非常好”挂在嘴边,适时赞赏我们。

每当被称赞,孟绮就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朝程奕忽闪着笑一笑。

看他们两个互动,很是享受,一敏捷一沉着,一伶俐一仔细,不时有机趣对话发生。

午间休息时,我找到市场部以前和BR衔接的一个同事,问他要一份电子版的文档,在他拷贝时,我说最好是把从最早到最后的版本全都给我一份,我那里需要存盘。

他给了我很全面的数次报告,包括一份已标注“作废”的版本。

下午没有时间看,我必须与一堆积压得不能再积压的文件奋战到底。

纪远尧外出归来,经过我座位时点头一笑。

我只顾焦头烂额的忙碌,竟过了好一阵才发现他没进办公室,而是站在我桌旁,拿起一份刚处理好的文件翻看。我停下来,仰头看他,“纪总?”

他眼皮也不抬地说,“你这裏有前天研发部例会的纪要吗?”

“您是要看原文?”我一边问一边麻利地滑动鼠标,调出oa上的原件。各部门例会的纪要都会抄送一份给我,由我整理提要之后再给纪远尧看。

前天研发部的纪要已经提交过,原文文档打开,我准备打印。

纪远尧却走到我身边来,“不用打印,我就这样看看。”

说着他已俯下身,自己从我手里拿过鼠标,点开文档,侧身盯着屏幕,一动不动看得专注。我被定在了座位上,想要站起来让他,身后却是一个文件柜,没地方可让。

眼前是他垂下的领带,光泽与质感,不由自主捕去人的视线。

我的肩头几乎挨到他手臂。

我保持着不自在的姿势,脖子很僵,试着侧身让了让……他却同时抬起手臂,去指屏幕上的内容,手背不偏不倚从我脸上扫过去。

“啊。”我忙避让,背抵上身后文件柜,发出不小的声响,十分尴尬。

“对不起。”纪远尧怔了下,退开两步,歉意地看我,“有没有碰疼?”

我哭笑不得地摇头,却一眼瞄到他纤尘不染的衬衣袖口上,擦到了一抹淡红。

是我口红的颜色。

我窘住,“糟了,您的袖子……”

纪远尧低头看看,好像没明白过来,再抬眼看我,目光恍然。

然后他笑起来,“好在没有太太,不然才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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